哨聲響起時

終場哨聲撕裂了體育館燥熱的空氣。記分牌上，主隊以兩分之差落敗。觀眾席上爆發(fā)出巨大的嘆息，隨即又被零星的掌聲覆蓋——為客隊的精彩表現(xiàn)，也為自家子弟拼到最后一刻的不屈。

更衣室里彌漫著汗水和鎮(zhèn)痛噴霧的氣味。隊長擰開一瓶水，從頭頂澆下，水珠混著汗水在緊繃的背脊上淌出溝壑。沒人說話，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。角落里，第一次打滿全場的小將，用毛巾捂著臉，肩膀微微抽動。一只大手落在他濕漉漉的頭上，重重揉了揉。“抬起頭，”一個低沉的聲音說，“記著今天這滋味。”

這滋味，是鋼鐵般的對抗后口腔里的血腥氣，是全力起跳后地板撞擊腳掌的悶痛，是時間凝固、全世界只剩下籃筐的絕對專注，更是咫尺之差帶來的、尖銳無比的遺憾。中國籃球比賽的賽場，從來不只是勝負的簿記場。它是一所沉默的課堂，在這里，少年被淬煉成男人，學(xué)會在萬眾矚目下承擔(dān)，在筋疲力盡時堅持，在失敗降臨后，如何與那份沉重的不甘共生。

教練推門進來，沒有看任何人，只在白板上畫了一個簡單的戰(zhàn)術(shù)跑位，圈出其中一個點?！斑@里，”他用筆敲了敲，“下次，我們會在這里終結(jié)比賽?！睕]有長篇大論。但更衣室里的空氣，悄然變了。低垂的頭顱陸續(xù)抬起，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條簡單的線條上。

失敗像一塊冰冷的鐵，沉在心底。但正是這重量，壓下了輕浮，夯實了地基。他們清洗掉泥濘與汗?jié)n，仿佛也洗去了一層舊殼。明天，太陽照常升起，訓(xùn)練館的燈光也會準時亮起。地板將再次被奔跑的腳步摩擦得吱呀作響，籃球會一次次撞擊籃板，發(fā)出空洞而充滿期待的巨響。因為又一場中國籃球比賽在遠方等待著，而他們已比昨天，更知道為何而戰(zhàn)。